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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先來解析一下本屆金穗獎最佳實驗類短片《Milk Man》的片名。

在英語中milkman有個笑話 ,因為送牛奶的人每天都會跟家庭主婦見面,也因此老婆跟milkman都會有點長久相處的曖昧,而且早上剛好是老公上班的時間,偶爾就會發生 milkman總送兩次奶這種狀況。笑話要開始囉(現在才開始XD):有天一位待產的婦人跟他老公跑去一間診所想要請教醫生關於生產的一些問題,醫生推薦 他們一種新的儀器,可以把女性生產的痛苦轉移到小孩父親身上,身為新知識階級的夫婦倆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在生產當天,醫生決定採取分散的方法將痛苦分配在 兩人身上。他先將儀器傳給爸爸的痛楚開到一成,老公:「沒什麼感覺耶?」醫生覺得奇怪,加大能量到五成,老公:「還是沒什麼感覺啊!」這時老婆生產的痛苦 已經大大減少,臉上露出放鬆的笑容,醫生乾脆將功率全開,讓痛感全部傳到父親身上。「一點都不痛啊?」老公疑惑著,老婆的痛楚此時已完全消失,一點都不痛 了,醫生認為這是首次這部儀器將痛感全部消除的特殊案例。生產結束後,夫婦倆回到家,發現送牛奶的人死在家門口。

當然這個笑話跟這篇文章要談的影片沒有關係,所以請不要把它當笑話看。

這部片的導演不是個喜歡與主流靠攏的人,這可以從《Milk Man》堅持以英文命名,而非較為直接討喜的中文形式「牛奶人」來看出。一方面,這部走向實驗體裁的影片需要一點神祕而非一眼看穿的文字呈現;另一方面, 字母在中文世界的疏離感也減少了它被主流通俗眼光所關注的機會。這樣看來《Milk Man》有些不甘於大眾化的菁英意識,而它所要闡述的主題,也在批判跟嫉俗的結束下,融入一種後現代情境當中。

看過卓別林的《摩登時代》(Modern Times, 1936)便了解,它所批判的是現代社會機器式追求效率跟利潤所造成的非人性化過程。卓別林在福特主義式的分工之下日復一日做著鎖螺絲的工作,他在這部大 工廠的運作之中只扮演一個螺絲釘般的小角色。之於最終的工業產品,創造者屬於一個工廠、一個品牌,而非出自一個工匠之手。這種工業化的理性跟準確,失去的 是人性所具有的感性特質。也因此卓別林用他肢體表演出笨拙、行為不經大腦的憨厚模樣,連結出人類動物性的直覺感受;愛情是所有這類題材最終感興趣的部分, 也是最不理智卻迷人的。


《Milk Man》則是將關注的重點放到教育體制中,人類一出生就被賦與一張編上號碼的椅子,如圈養乳牛般的釘上編號,是社會對於科技崇拜的數位迷信,當孩子飲用體 制化管理生產的牛奶時,影射著人體將被體制化的成長過程。牛奶建構出機械化的主體,傳播媒體則扮演著意識型態上推波助瀾的角色。電視上播映的是女性身體分娩的過程,肉體於是掙脫母體,卻框架在傳媒封印的一個發光玻璃球中。布希亞早已預言人類將活在超現實與真實無界的世界中,麥克魯漢卻樂觀的看待傳媒取代人 類中樞神經的資訊全球化時代。對於受情感左右的藝術創作者來說,被機械母體掌控是哲學上的恐懼,超現實真實化的結果就像一場醒不過來的夢靨;大衛柯能堡是這個主題的箇中高手,《錄影帶謀殺案》(Videodrome, 1983)無法逃離的威脅,或《X接觸—來自異世界》(eXistenZ, 1999)虛實不分的電玩遊戲邏輯,引導到不可避免的主體毀滅過程;《Milk Man》螢光幕上分娩的血腥畫面,何不也是對於這種身心變形恐懼的再製,主體若出生於螢光幕中,那必定也逃不出螢光幕外。


台灣也進展到這樣的過程,中產階級將培育菁英下一代為己任,為脫離「被社會淘汰」的恐懼,那矯揉造作的家庭用餐場景,對布爾喬亞式生活品味的刻意模仿,以及給予孩童「做一個有用的人」的強大壓力,再再顯示生存環境下那種變態的競爭。被圈養的乳牛是影片所定義的憂慮,乳牛的目的在於生產,正如同人類存在的意義 在於生產,這一切循環之下壯大著整個社會機器的運作。如此一來,人類的出生不再具有「個體」上的意義;赫胥黎在《美麗新世界》(Brave New World)所描述,生育變成一個汰舊換新的過程,只是一種維繫組織運作的必要情勢。


 
兒童是無邪與純真的代表,然而影片中沒有哭鬧、任性、便溺這些未成熟的童稚表徵,取而代之的是不斷的知識壓力,教科書、考試、英文、數學、科學、愛因斯坦、 社交、城市、高樓等等的知識建構符號,在看似多元豐富的教材之下,價值觀卻往單向度發展。一切都可預視,小男孩在電視中就可以看見自己未來的模樣,成人之 後安穩的坐在那當初就被編號好的椅子上,黑西裝白襯衫的理智搭配就如同乳牛黑白相間的顏色。《美麗新世界》將人類階級決定於胚胎成長期,透過精卵之間的競爭挑選出優秀個體及劣等個體;《Milk Man》的世界裡決策過程晚的多,兒童期是關鍵,父母害怕孩子「輸在起跑點上」,間接證明自己品種的劣等瑕疵。亞洲發展中國家那種面對歐美知識權力壓迫的 自卑與恐懼感,就呈現在急於掌控知識的自我施壓之下。

《Milk Man》的批判是帶有後現代主義思考的,它害怕一體化的社會模型,害怕自我融入機械形式之中,卻對此展現出不知如何是好的哀傷。在12分鐘的片長之內並沒 有展現出如《摩登時代》那樣重回本我意識的情感結構,較多的是像法蘭克福學派對於體制的失望。它像大多的反啟蒙文本那樣悲觀,結尾主角與童年的兩相對望, 雖帶有叛逆的反思,但回頭看看整個成長脈絡,卻讓主體焦慮得不知所措。


後記:
我主觀的認定這部片是 2008年電影系畢展最讓人驚豔的作品,實驗的體裁可以掩飾掉敘事手法的貧弱,但也簡單的傳達作者的思考脈絡。這部片所受到的批評通常是在手法上不夠大膽 創新,在以前衛為宗旨的實驗電影界顯得平穩而保守。我想這也是電影系學生逃不出學院派的匠氣思維的弱點,但平心而論,《Milk Man》所具有的層次是讓它得以突出的原因,它可以不拘泥於形式而專注在內涵上讓作品不顯得單薄,在學生製片界裡是難能可貴的用心。在這裡還是要恭喜 《Milk Man》榮獲2009金穗獎最佳實驗類影片,這篇文章來的晚,因為我一向喜歡放馬後砲,反應慢大家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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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可頌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